天灰蒙蒙的，我站在医院走廊里，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子发酸。哥哥蹲在墙角，肩膀一耸一耸的，他攥着那张两千块的转账截图，指节发白。我看着他这样子，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。
“你就这么狠心？当年要不是我们，你连大学都上不起。”哥哥抬起头，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失望。
我摸了摸胸前的工牌，上面烫金的“投资总监”几个字格外刺眼。
1
那是2008年的夏天，我高考成绩出来那天。门口的榕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，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，第一次感受到了命运的重量。
三年学费加生活费，至少要十五万。爸妈都是普通工人，每月工资加起来不到四千。我抱着录取通知书坐在床边，看着墙上斑驳的水渍发呆。
就在这时，哥哥推门进来了。他身后跟着新婚不久的嫂子，手里还提着一个旧布包。“别想那么多，有我们在。”哥哥拍拍我的肩膀，嫂子则笑着打开布包，里面是一沓沓整齐的存折。
“这是我们的婚房首付。”嫂子轻声说，“你先去上学，等你毕业了再还我们。”
我清楚记得那天的晚霞，像被撕碎的红纸，飘散在整个城市上空。
2
大学四年，每个月五号，手机都会准时收到转账提示。那声清脆的“叮”，就像哥嫂远远递来的问候。
我省吃俭用，奖学金全存起来。暑假实习的工资，也一分不敢乱花。宿舍里姑娘们商量着去看演唱会，我就说自己有事。其实是蹲在图书馆翻看金融类的书籍，想着毕业后要怎么赚钱。
毕业那年，我如愿进入一家投资公司。从助理做起， 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，饭都是对着电脑吃的 。三年后，我成了公司最年轻的投资总监，年薪八十万。
我给哥嫂买了一套小房子，首付五十万。那天他们说什么也不肯收，我就把房产证偷偷塞进了嫂子的包里。
3
去年冬天，嫂子查出了肺癌。
医院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发疼，哥哥在电话里说要借四万做手术。我听着电话那头的抽泣声，心跳得厉害。
“只能给你们两千。”我说完这句话，手心全是冷汗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。然后是哥哥压抑的啜泣声：“小芸，你变了。”
我挂掉电话，在办公室里坐了整整一夜。第二天一早，我直接去了医院。
推开病房门的瞬间，看见嫂子躺在床上，脸色苍白如纸。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旧布包，正是当年装存折的那个。
我走到病床前，抽出早已准备好的支票。“这是五十万，做最好的治疗方案。”
哥哥愣在原地，嫂子的眼泪瞬间涌出来。
4
“那两千块，是我查过的一次门诊费用。我想让你们先去做个全面检查，确定具体的病情和费用。”我掏出手机，调出前几天的通话记录，“我已经联系了国内最好的肿瘤专家。”
泪水模糊了视线，我看着哥哥满是皱纹的脸 ：“对不起，让你们担心了。我只是不想你们因为感情用事，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。”
嫂子笑着拍拍我的手：“我就知道，你还是那个懂事的小芸。”
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，一片叶子轻轻落在窗台上。我突然想起上大学那年的夏天，也是这样的声音，伴着我走出那个转折点。
如今轮到我护着他们了。这一次，我要把当年的温暖，加倍还给他们。
5
半年后，嫂子康复出院。
我把她接到了我在市中心的公寓调养。阳台上种着她最爱的茉莉花，清香四溢。
“还记得你上大学那会儿吗？”嫂子坐在阳台的藤椅上，午后的阳光洒在她微微泛白的头发上，“我和你哥刚结婚，手头也不宽裕，可看着你那么争气，我们怎么舍得让你放弃。”
我给她披上毛毯，看着她消瘦的侧脸：“ 以后该我们照顾你们了。这些年，我一直在准备这一天 。”
茶几上放着我刚买的房子钥匙，是一套离我公寓很近的学区房。我打算让哥嫂搬过来住，这样照顾起来也方便。
其实这些年，我每个月都在定投基金，给他们攒养老钱。投资有风险，但我希望能为他们的未来多铺一条路。
夕阳西下，整个城市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中。我站在阳台上，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。十五年前，是哥嫂的那个决定，让我有机会站在这个位置。
如今我终于有能力回报他们，这份责任和爱，就像那些年他们给我的存折一样，重若千斤，却又温暖如春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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